骊歌

契罗之死

Pale Duke:

*OOC!我也不知道我在写啥。


*祝酚酚生日快乐!永远十六岁!




七岁那年我在Chalres的花园里遇见他。他穿着背带裤,小皮鞋,舔着根棒棒糖,睁着眼睛盯着我这个不速之客。我恨极了他那副无忧无虑的富人模样,也恨极了他能享有的那份舔舐糖果的贪婪。这是一无所有对坐拥万物的恨,赤裸,天然,不加掩饰。于是我从他口袋里顺走了唯一的一枚硬币。我自以为混迹街头巷尾三个月以后早已能把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,至少对付一个五岁的毛孩理应绰绰有余,可万万没料到从哪开溜的主意还没成型,他就忽然奶声奶气地问:你为什么拿走我的硬币?


我瞪大眼看着他。他指指我的口袋,不再舔棒棒糖了:你拿走了我的硬币。


我……我需要钱。


为什么?


有钱才能活下去……有钱才能买棒棒糖。


我说,大脑一片空白。他用那双蓝眼睛看了我好久,忽然把手中的棒棒糖递过来。那硬币给你了。他说,还是奶声奶气地,棒棒糖也给你。你能不能陪我玩?我是Charles,Charles Xavier。


……Erik……Erik Lensherr。我支支吾吾。


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,我登时心软了。Erik,他喊。




这一喊成就了我与他的劫难。此后许多年,我再没能从他的呼唤里逃脱出来。他知晓我洞悉金属的秘密,召唤钢铁犹如抚慰稚犬;而我至今不解他是如何就一眼看穿我无人识破的把戏。他那年才五岁,习惯睁着一双无辜而早慧的蓝眼睛,把人看得心都软下去,早就忘了还有什么亟待追究。夜里我们在栅栏边见面,把花圃当作伊甸园,借着月光玩捉迷藏,甩着满头大汗躺进虫声嘤咛的草丛里。他总是仰头看着摆满矢车菊的窗台,眼睛闪闪发光,问我:你能帮我飞起来吗?我摇摇头。他抓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上:我装了很多硬币。他说,一脸认真,很多很多硬币,你能用它们帮我飞起来吗?拜托你了。一次,就一次。


我摇头说不;一次,两次,最终也没有拗过他,还有他许诺要给我的棒棒糖。但是要等一等,我说。我前两天在街上跑得太急,把胳膊撞折了。他欣喜若狂,又懵懵懂懂地点头,拿手小心翼翼碰我的臂肘。你没事吧,他犹豫地问。这样会痛吗。


不痛。我说,伤在另一条上。


等待我伤好的那段时间,我们仍然常常在一起玩耍,在月上梢头的时候偷偷藏进秋海棠的花丛里,偷听隔壁家窗台上打开的收音机。Charles把他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,为了这份罕有的刺激而险些发出惊讶的笑声。我警觉地伸手捂住他的嘴,他的睫毛拍在我的手背上,鼻尖上冒出微微的汗来,闷声笑得浑身都在颤抖。我霎时又害怕又心软。他把他的糖果分给我,他的每一枚硬币上都带着甜甜的牛奶的气味,像Charles一样富有且慷慨。有时我们坐在灌木的阴影里,借着一缕月光,他惊奇地看着我笨拙地在指缝间玩弄硬币,时不时为我的成功发出一声惊叹或欢呼。你是个天才,Erik。他看着我的眼,真诚又赞赏,那目光简直使我羞愧。


但我知道,Charles真的在日历上画着叉,心心念念地计算着距离我们约好的那个周四还有多久。他的热切几乎惹得我自己也忍不住期待了起来,像是要在那天完成什么名垂青史的壮举。七岁的孩子当然不明白什么是名垂青史,可那时我遇到了Charles,已经饱尝了从未有过的成就的滋味。他说Erik,你是个天才,你要做更好的人。我就点点头。其实我们谁都不懂什么是天才,什么是更好的人,只是因为孩子气的勇敢,我们便已经决定手挽手走在这条路上了。


可惜万事皆变,不幸并不总有因由。到那天下午忽然起了乌云,我在街上跟同伴们道别,眼见着天空就黑了下来。等我赶到花园的时候,真的就下起雨来了。我站在梨树下,淋着雨,听着雷声,想Charles该有多失望。他苹果一样的脸颊想必会伤心地皱起来吧?我越想越难受。然后Charles的声音猛地在我耳边炸开:Erik!他喊,抱着一把小黄鸭的伞,光着脚从门前跑过来。一瞬间他看起来是那么小,那么柔软,又强硬得吓人。你怎么啦。他把我们两个人都笼罩在伞下,忧心忡忡地看向我。真奇怪,他才五岁呀。


下雨了。


嗯,我知道。他果然沮丧了起来。


我帮你飞吧。我大胆地说,看着他的眼睛。他的蓝眼睛睁大了。我忽然很害怕他会拒绝。


好啊。但他最终说。


他把伞留给我,然后飞一样地跑回去,把水洼踩得啪啪响。我盯着那扇窗户,感觉心脏在胸口跳得像鼓击,重得发疼。窗户啪嗒一声打开了,Charles圆圆的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。在闪电的白光之中,他的脸显得那么苍白,又那么快乐,淋湿的头发紧紧地贴在他的脸颊上。Erik!他向我挥手。我把那把伞丢在地上,向上伸出手,感觉自己的脸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涨得通红。他举起手,向我示意:3——2——


我仰头看着Chalres,心里刹那间像初见他的时候一样软弱了。他真小啊,脸颊、睫毛、头发都那么柔软,动作又那么轻盈,像只雏鸟一样叫人心生怜惜。将来他也会像我在街上遇到的那些富人一样,抬着肥厚的下巴、目光轻蔑地扫过我脏兮兮的脸颊吗?这个假设一下让我软弱的心脏收缩了起来,缩成干巴巴的可怜的一块。不,不会的;我安慰自己,不会的,那毕竟是Charles呀。Charles是那么好,那么温柔,Charles爱所有的人;只要我现在托住他,Charles就谁也不会抛弃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

——他跳下来了。


我尽全力托起他口袋里的那些硬币,好像把我一生的夙愿都寄托在了上面。都是一瞬间的事。闪电的光劈在他的身上,他像个陨落的天使那样,重重地跌了下来。


我像是被定住了那样,很久之后才听到耳边传来炸雷的声音。暴雨声重新回到我充血的耳膜上。草丛里散落着几片秋海棠叶,还有几枚硬币。我的脚脱离了我的意志,颤巍巍又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。我心里想:Chalres,Charles;再没有别的了,只有他的名字还在胸口一遍遍地回响,其中空荡荡的,什么也没有。我什么都不敢想。我冲到茂盛的秋海棠丛中去,看到他正躺在那里……在暴雨之中,他的头发柔顺地贴在他的额头上,他的眼睑悲哀地紧闭着。他的蜡羽被烧尽了。


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跪下来,把他的头抱起来,放在自己的膝盖上,手足无措地抚摸着他的脸颊;温柔、天真又可怜的Chalres,注定受害的Charles。他的脸颊上有几道被刮破的血痕,他的皮肤是那么冷。活人的脸颊也可以这么冷吗?我哆嗦着,鼓了好几次勇气,终于把手搁在他的鼻子上,从那缕微弱而颤抖的呼吸中汲取到了一丝痛苦的勇气。他当真还活着……我紧紧地抱着他,喊他的名字。Charles,Chalres。我的喉咙战栗不已,只是绝望而无助地重复着。Charles,Chalres。直到他真的睁开眼睛……那双黯淡的蓝眼睛里涣散的目光慢慢地聚焦到我的脸上……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。我抚摸着他毫无生机的腿,几乎要心碎了。


Erik。他喊我的名字,气若游丝,竟然还带着微笑。谢谢你。他说。谢谢你。


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。他的衣襟上散发着牛奶的香气。我没有流泪。




最后我还是离开了他。那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。我早就明白我不能像Charles说的那样,做个真正的好人。我毕竟不像他那样清白。凡尘的恶沾染在我的骨头里,长成一块陈年的霉菌,只要按住就会隐隐作痛。而Charles是注定要做好人的,从他五岁那年在花园里向我伸出手的时候我就知道;若是人世的善仅有十分,无论如何他都理应得到一分,只为他那无条件爱人的哀伤的天真。他早就看遍人间种种不幸与悲苦,参透天堂与地狱之间仅存的几分爱欲,却偏偏选中我这个凡人助他飞翔,成就他一生一次的宏图伟业。你不应该渴望不可能的欲望。他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抬头看向我,让我从他眼睛里读到的这句话,像匕首一样插入我隐痛的记忆。他本是不应得这可怖的残缺的。他本是不应受到我这恶的牵连与诅咒的。一切因缘际会,不过是因为七岁那年的夜晚我偷了他口袋里的一枚硬币。可他到底原谅我了。我悲惨的爱与恨,我在俗世得到的一切苦难,还有我漫漫余生之中的愧疚与悔恨,因为他痛苦的释怀,注定要成为背负一生的罪孽。


……我看着Chalres,恨他爱人毫无保留,诅咒他永远清清白白,做一颗永不坠地的流星。




等到世人都忘记我们以后,我也逐渐不太常记起他的名字了。很多时候,总需要谁在旁边提起“那个蓝眼睛的男孩子”,我才能模糊地记起他的长相。总之,我一度以为,我们的命运轨迹终于彻底分开了。直到有一天我拄着拐杖在街道上漫步,路过一间带着花园的漂亮的洋房;花园里种着大片美丽的秋海棠,窗台上摆满了蓝色的矢车菊。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正趴在窗台上,他有一头微卷的棕发,甜蜜的蓝眼睛静静地低垂着,向下望去。


……在我数十余年的残梦之中,那是唯一一次最接近真相的时刻。我的眼前再度浮现出某个晴朗无风的夏夜,五岁的Charles从窗台上纵身一跃,月光洒在他鼻尖的雀斑上。而我正站在秋海棠的花丛之中,幻想自己是神话故事中的阿特拉斯,竭尽全力地伸出双臂托起他。亲爱的Charles,鼓鼓囊囊的口袋里装满了硬币的Charles,像是真正的伊卡洛斯那样挥动着双臂;在月光下,他的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,发出阵阵快乐得让人心碎的笑声。




FIN.




希腊七贤之一的契罗(Chilon of Sparta)名言有两句。


"You should not desire the impossible."


"Know yourself."




昨天写得比较急,改了一遍,还是比较急。希望大家看得开心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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